沈家别墅客厅里的空气像是凝固了，又沉又粘，吸进肺里都带着一股子昂贵的霉味。
水晶吊灯的光砸下来，把每个人的表情都照得纤毫毕现，也照得坐在中间那个青年——林舟，
一身洗得发白的牛仔裤和旧T恤，与周遭的奢华格格不入。他微微低着头，
脖颈却透着一股不易折断的倔强。沈夫人捏着真丝手帕，眼角泛红，
目光在我和林舟之间来回逡巡，饱含着对失而复得亲子的激动，
以及……对我这个占了二十年窝的鸠，那点欲说还休的、希望我主动识趣的期盼。
沈先生端着威严的坐姿，手指在沙发扶手上无意识地敲击，
泄露了那份刻意维持的平静下的暗流。他甚至没看我，视线落在林舟身上，
带着一种审视货物的考量。而我，沈遂——不，现在该叫林遂了，就站在他们对面的阴影里，
像个等待宣判，却又提前知道了判决书的囚徒。“小遂……”沈夫人终于开口，
声音带着表演般的哽咽，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，
“事情就是这样……妈妈知道这对你来说很难接受，但、但林舟他……他才是我的亲生儿子。
这二十年，我们亏欠他太多了……”她看向我，
期待在我脸上找到崩塌、绝望、或者至少是泫然欲泣的痕迹。连旁边站着的几个佣人，
眼神里都藏着看好戏的窃窃私语。可惜了。我脸上大概没什么表情。非要说有，
可能只有一点点，被打断了下午对北欧那边一笔小额风险投资评估的不耐烦。
沈先生清了清嗓子，接过话头，语气是商场里惯用的、不容置疑的调调：“沈遂，
沈家养了你二十年，锦衣玉食，从没亏待过你。以后，林舟会回来住。
至于你……”他顿了顿，像是在施舍，“看在二十年的情分上，你可以继续留下，
但你要清楚自己的位置。”位置？什么位置？鸠占鹊巢二十年，现在真凤凰回来了，
我这野鸡就该乖乖滚到角落里去，感恩戴德还能继续蹭吃蹭喝的位置吗？我抬眼，
目光平静地掠过沈夫人那张保养得宜、此刻写满“我已经仁至义尽”的脸，
掠过沈先生那副“**恩吧小子”的施舍姿态，最后落在林舟身上。他恰好也抬起头，
视线相撞。他眼里有局促，有不安，有对未来的茫然，但深处，
藏着一丝极淡的、几乎难以捕捉的，属于胜利者的审视和快意。很好。我轻轻笑了一下，
声音不大，但在落针可闻的客厅里，清晰得吓人。所有人都是一怔。
我从西装内袋里掏出的不是手帕，也不是他们预想中任何表示情绪崩溃的东西。
而是一个黑色哑光、巴掌大小的便携式POS机，款式最新，反应灵敏。
在沈家夫妇骤然僵住的表情和佣人们错愕的注视下，我熟练地开机，指尖在上面快速点按，
语气平稳得像是在做一场再寻常不过的商业汇报。“沈先生，沈夫人。
”我省略了过往二十年的称呼，礼貌而生疏，“首先，确认一点：基于您二位方才的陈述，
我与沈家不存在任何血缘关系，过去二十年系因院方失误导致的非主观意愿寄养。对此，
我表示遗憾。”沈夫人的嘴巴微微张开了。我没停顿，继续道：“既然如此，
过去二十年的抚养，可视为一种事实劳务关系，或者，更准确地说，
是一项长期、单方面的情感与资源投资。现在投资终止，基于市场规律和公平原则，
我们需要进行资产清算。”“清算？”沈先生像是没听懂这个词，眉头死死拧紧。“是的，
清算。”我点头，将POS机屏幕转向他们，上面列着几行简洁的数字和条目，
“过去二十年，沈家为我支付的衣食住行、教育、医疗及其他杂项开销，
我按照目前市场最高标准的三倍进行了核算，计入通货膨胀及货币时间价值，
具体明细已同步发送至您二位的邮箱。”“情感投入部分，鉴于难以量化，
且我方在此过程中亦付出了相应的情绪劳动与‘儿子’这一角色的扮演成本，两相抵扣，
不再额外计算。但因此次身份变更对我造成的声誉影响、心理创伤及未来潜在发展风险，
需收取精神损失费。给您打个八折。”我报出一个数字。一个精确到个位数的，
庞大到足以让一个小型上市公司瞬间资金链断裂的数字。客厅里死寂了三秒。
“你……你……”沈夫人的手指着我，保养得嫩白纤细的手剧烈颤抖，
那张真丝手帕飘落在地。她脸上的悲悯和伪善彻底碎裂，被一种极致的错愕和愤怒取代，
脸颊上的肌肉都在抽搐，“沈遂！你怎么敢？！你怎么能说出这种话！我们养了你二十年！
二十年！就养出你这么个唯利是图、冷血无情的白眼狼？！”沈先生的脸色从震惊转为铁青，
呼吸骤然加重，胸口剧烈起伏，一只手猛地捂上心口，另一只手胡乱地去摸口袋，嘴唇发紫，
哆哆嗦嗦地想说什么，却只发出嗬嗬的破风箱一样的声音。“老沈！老沈！
”沈夫人尖叫起来，暂时忘了对我发火，扑过去慌乱地找药。佣人们乱作一团，拿水的拿水，
找药的找药，打电话叫家庭医生的打电话。一片兵荒马乱中，只有我和林舟是静止的。
他看着我，眼里的那丝快意早就被巨大的震惊和茫然取代，脸色苍白。我站在原地，
手里的POS机屏幕依旧亮着，安静地等待刷卡或者输入密码。
沈先生被七手八脚喂下了速效救心丸，靠在沙发上大口喘气，脸色稍微缓和了些，
但看着我的眼神像是要用目光把我凌迟。沈夫人猛地转过头，精心打理的头发都散乱了几缕，
她死死瞪着我，眼神怨毒，仿佛我是她不共戴天的仇人。
她一把抢过旁边管家刚刚按照我“提醒”从书房打印出来的、墨迹还没干的费用明细表，
看也不看，发疯似的撕扯起来。雪白的纸屑混合着她尖利的叫骂飞扬开来：“钱！钱！
你就知道钱！我们的感情呢？二十年的朝夕相处！在你眼里就只是一笔能算清楚的账吗？！
畜生！我真是瞎了眼！”纸屑纷纷扬扬，落在地毯上，落在水晶吊灯上，
也落在林舟微微颤抖的肩膀上。我看着那片狼藉，等她的歇斯底里稍微平息，才淡淡开口，
声音不大，却清晰地压过了所有嘈杂：“感情？沈夫人，扪心自问，你们投入感情的对象，
究竟是‘沈遂’这个人，还是‘沈家继承人’这个标签？”“至于账单，
”我晃了晃手里的POS机，“撕了没关系，我这里有云端备份，支持多种支付方式。
现金、转账，或者刷卡都可以。考虑到金额较大，建议您选择分期，不过需要计算利息。
”沈夫人像是被无形的手掐住了脖子，骂声戛然而止，只剩下粗重的喘息，
看我的眼神彻底变成了恐惧，仿佛我不是她养了二十年的儿子，
而是某个从地狱爬上来讨债的恶鬼。沈先生喘着大气，手指颤巍巍地指着我，
从牙缝里挤出声音：“滚……给我滚出去！”如蒙大赦的是那些佣人，
他们巴不得立刻离开这个令人窒息的是非之地。我点点头，收起POS机，
礼貌地欠身：“当然。我的账户信息会发送给沈氏的财务总监。请注意查收邮件，逾期未付，
将按日收取千分之五的滞纳金。”转身，没有任何留恋，我走向大门。
身后传来沈夫人崩溃的嚎哭和沈先生急促的喘息声。就在我的手搭上门把手的瞬间，
林舟的声音突然响起，带着一种强装镇定却依旧泄露了虚弱的质问：“你……你早就知道？
早就计划好了？”我脚步停住，侧过半张脸，客厅辉煌的光线在我轮廓上镀了一层冷硬的边。
“不，”我回答，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，“我只是习惯给所有事情，都标上一个价格。
”“包括你自己？”他脱口而出。这次我没有回答，只是极轻地笑了一下，
推开那扇沉重的、象征着沈家财富与地位的大门，走了出去。门外夕阳正好，
金色的光铺满了庭院里的昂贵草坪。我没有回头。离开沈家，
我搬进了一处位于市中心顶层的公寓。视野极好，落地窗外是璀璨的城市天际线。
这里一早就买下，用的是我这些年用各种“零花钱”和“奖励”做本金，
在海外市场一点点滚出来的资本。与沈家无关。生活似乎没有任何改变，甚至更加清净。
偶尔会听到一些关于沈家的消息。真少爷林舟认祖归宗，改名沈舟。
他试图努力融入那个浮华的世界，却显得格格不入。
流言蜚语在圈子里悄然流传：说他礼仪粗疏，在高端酒会上闹了笑话；说他急于表现，
插手公司事务却差点搅黄了一个重要项目；说他敏感自卑，
对旁人的眼光过度反应……沈家夫妇疲于应付，
一方面要手把手教导亲生儿子适应豪门的游戏规则，
另一方面还要应对因为我那笔“天价账单”而在圈内引发的窃窃私语和嘲笑。
据说沈夫人因此大病一场，沈先生则更加沉默寡言，在公司里脾气愈发暴躁。
我的邮箱和律师函里，始终没有收到那笔清算款项。意料之中。我并不催促。债务嘛，
总是需要一点时间发酵，利息才会更加甜美。我名下的几个离岸基金和投资公司，
运转依旧高效。助理定期会发送报告到我的加密邮箱。
数字在以一种令人愉悦的速度跳跃增长。直到一个月后，助理的一份例行周报里，
用加粗的字体标注了一条异常波动。
【……B-07号基金（主要持仓：新兴科技及生物医疗板块）近一周涨幅异常显著，
已达985%，经核查，暂无明确公开利好讯息，波动原因仍在分析……】几乎同时，
另一个专注于小众矿业和稀土资源的账户也发来了风险提示预警——因为涨幅过大，
触发了风控线。【……X-3号投资组合，单日涨幅突破120%，
累计本月涨幅已达1042%……原因疑似与沈氏集团近期宣布的战略投资方向高度重合，
标的稀缺性遭市场爆炒……】沈氏集团？战略投资？我点开最近的财经新闻。果然，
沈氏集团高调宣布了未来五年的核心战略转型计划，将重金押注于前沿科技和关键矿产资源。
一系列眼花缭乱的投资并购公告被放出，由新任命的董事长特别助理——沈舟，
亲自参与并对外宣介。
手腕”、“打败性布局”、“未来十年的黄金赛道”……我看着屏幕上沈舟站在发布会前台，
穿着昂贵西装，努力模仿沈先生威严表情的照片，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。
一次重合是巧合。两次重合是运气。那么，三次、四次呢？
我快速调出其他几个高度保密、分散在不同领域的投资账户记录。过去一个月，
涨幅从百分之六百到百分之一千一百不等。无一例外。
而每一个暴涨的板块、项目、甚至具体到某一只毫不起眼的冷门股票，其启动时间点，
都微妙地卡在沈舟进入沈氏集团核心层、开始“指点江山”之后的一两天内。
仿佛有一双无形的手，在借着沈舟的嘴，或者说，
借着沈家真少爷这个身份所带来的关注度和沈家真金白银的投入，精准地为我铺路，
将我提前布下的棋子，一颗颗点化成金。**在椅背上，看着城市华灯初上，
玻璃上映出我模糊的脸。没有狂喜，没有激动，甚至没有多少意外。
只有一种冰冷的、彻悟的了然。原来是这样。原来，
些基于大量数据分析和一点点非理性直觉所做出的、分散到极致、看似毫无关联的长线押注，
之所以在最近呈现出如此诡异且同步的、违背市场规律的爆发性增长，根源在这里。沈家，
或者说，顶着“真少爷”名头、被急于证明他的沈家夫妇推上前台的沈舟，
他每一个试图模仿、试图表现、甚至可能只是无意中提及的方向，
都被市场盲目而狂热地追捧为“沈氏的内部消息”、“真少爷的独到眼光”。
他们疯狂地将资金注入这些领域，推高股价，制造泡沫，
生怕错过了这班由沈家血脉担保的财富快车。殊不知，他们只是在为我做嫁衣。
用沈家自己的信誉和真金白银，为我这个他们唾弃的“假货”，搭建起一座通往云端的金桥。
我拿起桌上一枚冰冷的金属书签，在指间慢慢翻转。
沈家夫妇现在大概正沉浸在“亲生儿子果然是商业奇才”的喜悦里，忙着挽回声誉，
忙着巩固地位，忙着向所有人证明他们的选择没有错。他们不会知道，也不会相信。
他们亲手迎回的骄傲，他们血脉相连的继承人，正在用一种怎样讽刺的方式，
为他们亲手驱逐的、他们口中“唯利是图的白眼狼”，疯狂地创造着财富。或许，
沈舟那些看似“鲁莽”和“失误”的投资建议，
背后真的有某种惊人的、未被发掘的商业天赋？但这个问题的答案，已经不重要了。
替身少爷只想拿钱砸死他们沈舟林舟小说 替身少爷只想拿钱砸死他们小说章节 试读结束
